一番唏噓，李巖清見老鴇無動於衷，莫非又執意要讓，拂了拂衣袖便帶著何師爺拂袖而去。今日見到了莫洪川之子有些出乎意料，卻也是件好事。莫非與莫洪川的關系原來這般疏遠，若這五千兩銀錢可以買通莫非這層關系，那麽日後行事自然方便許多。

莫非自然也是心中含笑帶和莫雨和拂煙提前離開。

天色將黑，又下起了大雪，昏暗的天空下，行人匆匆而過。擦著耳際的風有些刺痛，少年的背脊挺的筆直，路過城樓下的時候，之前被他踢過的婦人依舊抱著幼童坐在石梯旁邊。見少年走來，臉上一緊，將幼童抱在懷中，偷偷轉身過去。

少年的餘光看到這一幕，匆匆收回。身後的少女與黑衣男子緊跟其後，未在言語！

聆風樓中，上好的廂房裏，一股淡淡的蘭草香氣。漠北的土質不好，植物難以生存，這一株蘭草還是托人特意從南周帶來的。經過長時間的精心培育，才有了如今的生機勃勃。

一室幽香讓人心曠神怡，屋裏的火盆燒的旺盛，樓錦書側坐在桌前，一動不動。心中卻好似被人狠狠揪住，不知如何是好。原本幫著莫非想要炸一炸這李巖清，多吐些銀錢，誰知道這個葶雨姑娘竟然選中了他。莫非這臭小子居然還見死不救，自己就走了。更可氣的是，拂煙也跟著他一起走了。

想到這裏，樓錦書收起手中折扇，暗暗下定決心，以後再也不會與莫非這只小狐貍合謀些什麽了。因為每次吃虧倒黴的，總是他！

擡眼望了望，女人的閨房，他還是第一次進。除了覺得整潔，香氣四溢之外，他此刻只剩下快些回莫府一個念頭。

房外，老鴇笑逐顏開的扭動著已經發了福的水桶腰，拿著銀票遞給了葶雨，“姑娘，這是四千兩銀錢，是你應得的！”

葶雨笑著福了福身子，“多謝桂娘！”對著身邊的小丫頭示了意，“阮兒，收著吧！”小丫頭恭恭敬敬的接過了一沓銀錢。

整整四千兩的銀票，拿在手中足足有手掌厚度，葶雨對銀錢並不在意，雖老鴇二八分賬，她也是白白得了一千兩銀錢，自然高興。但這一千兩銀錢對於流民百姓來說又是何等珍貴！

心中不免失落，面上依舊清淡，與老鴇含蓄幾句，便徑直推門回房。小丫頭機靈的很，將房門關好，就守在門外。

樓錦書聽見動靜，身子一僵，坐立不安的望著來人，開了開口，可又什麽都說不出。急的眼底一片驚慌之色，只得將折扇在手中打開，猛扇了幾下。

葶雨出聲一笑，“樓公子如此熱的話，不如小女子替您更衣。良辰美景，可別辜負了！”說完就要過來動手。

嚇得樓錦書一個激靈，立刻站起身來，後退幾步，“那個，我還有事，就先告辭了！”

女子伸手攔在他面前，不容他轉身，笑容收起，面色嚴肅，“樓公子雖說是高門大戶，可我這聆風樓也不是任人想來就來，想走就走的！公子若是執意要走，那葶雨也只能……”

樓錦書沒想到這女子變起臉來竟是這般快，冷聲追問道，“只能如何？”

女子靠近樓錦書，咫尺距離，呵氣如蘭，貼在樓錦書的耳邊低語，熱氣吹進耳蝸，有些癢，輕柔的聲音從唇齒間緩緩落出，“葶雨便只能將公子無能之事公布於眾了！”

只聽啪嗒一聲，樓錦書手中的折扇都嚇的沒能拿住，掉落在地。再看女子神色，不似玩笑，依舊嚴肅清冷。好像剛剛那一句話，根本不是出自她之口。古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，果然不假，這女子有時候比洪水猛獸都要可怕上無數倍！

靜靜看著樓錦書那一副失魂落魄似的表情，女子不禁暗暗偷笑，原本只是想要戲弄他一番，不想他竟當了真。一個對自己正眼都不會瞧一下的人，自然也不會與她發生些什麽事。可她需要這樣的人，才好熬過今夜。

時運確實不差，遇上了樓錦書這麽一個有意思的人。

薄紗披肩，素手潔白，搭在樓錦書的肩頭，輕輕用了幾分力道，將他按回了凳子上，“不用這樣緊張，今夜只談詩詞不談風月！”

說罷女子見少年還傻楞的模樣，終於忍不住癡聲笑了出來。轉身坐到了窗邊，一把上好的古琴透著幽幽光暈，一指撥弄上面的琴弦，聲音低沈悠揚。

樓錦書這才稍稍緩了口氣，坐在位子上正了正身。

女子想了想，雙手便撩撥開來。古琴像是被人附註了靈魂，所奏之曲時而高亢，時而悲鳴，讓人忍不住會想起更多往事與辛酸。樓錦書不知這曲調的名字，只覺得好聽極了。微微閉上雙目，豎起耳朵，手中的折扇跟著打起了節拍。

一曲聽罷，樓錦書回味良久才問道，“這曲子叫什麽？”

“夢浮生！”女子的聲音如鶯歌動聽，“一步錯，步步錯，一夢惋惜，浮生錯！夢裏浮生，相思錯！”

雪地被月光照的通亮，少女偷偷溜出了莫府，混入了聆風樓，冷風倒灌進衣袖。身上套著少年贈她的狐裘子，確實十分保暖。

樓裏的琴聲，讓她忽然有些懷念與洛經年在一起的日子，也不知再見是何時！

琴聲一直到了夜深才戛然而止，少女就站在樓外，很久，被一個小丫頭領著從聆風樓的後門而入。夜深人靜，除了偶爾有幾聲不堪入耳的淫穢言語從樓裏傳來，再無動靜。少女跟著小丫頭在回廊轉了幾道彎，入了北邊門，進到了一處幽靜的小庭院。

這院子乍一看是與聆風樓想通，該是同一個院落。可從外面看來，這庭院卻是連著聆風樓的一處獨門獨院。不過聆風樓這北門與它相鄰。

小丫頭將手中的燈籠提高了一些，照著前路道，“姑娘在裏面等著你！”

少女點點頭，接過小丫頭的燈籠，走了進去。

莫府南院書房，此刻還未熄燈。

黑衣男子站在少年身側，少年顰眉的動作似乎有些艱難，嘴角幹澀的厲害。開口，聲音略略沙啞，“確定看清楚了是她嗎？”

黑衣男子低頭確認，“看清楚了！是拂煙姑娘！”

少年摸索著手中的暖爐，嘆了口氣，“她是去見誰？”

莫雨搖了搖頭，“不清楚。拂煙姑娘在聆風樓外等了小半宿，最後是一個小丫頭領著走的。從聆風樓北門穿過，去了另一個院子，看不見裏面的人！本想靠近一些，可那院子有高人，與那人過了兩手，未分勝負！不敢久留，這才回來了！”

未分勝負！莫雨受過多年的培養，無論是功夫還是心思相比常人都要強了好些倍，能與他打個平手的人不多，少年倒是十分意外。

莫雨想了想又道：“不過那小丫頭似乎是聆風樓今夜的那個花魁，葶雨姑娘身邊的人！”

少年鎖住的眉頭一松，“原來是她！”

不知為何，沒有聽到樓錦書的名字他的心中便已松了一口氣，至於其他的，總會有知道真相的一天！

擡眼看了看窗外，涼月微光，你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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